第 172 章 | DEC 11

椎名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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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椎名朝阳

　暑假的最后一天。　在离周的住处不远的一家咖啡厅门口附近，他发现了目标人物，马上挺直了背脊。

　视线前方站着一个男人，他有着平时常见的亚麻色头发和焦糖色眼睛，皮肤白皙，看起来很和善。　周曾经与他擦身而过一次，聊了几句。虽然没有互相报上名字，不过周从真昼那里听说过他的名字。

「椎名朝阳先生。」

　周开口搭话后，他——椎名朝阳便看向周，脸上露出浅笑。

「初次见面……也不算。我们是第一次在互相认识的状态下交谈吧。」「……嗯，没错。真昼有跟我说过一些你的事情。」

　周直呼真昼的名字，但朝阳看起来并没有动摇，可见他应该也仔细调查过了这方面。

　听到周这么说，朝阳脸上浮现近似苦笑的微笑。　他给人的印象与其说是懦弱，不如说是温和，乍看之下不像是会弃真昼于不顾的无情之人。

「那就好办了。可以耽误你一点时间吗？」「你不就是为此找我出来的吗？」「是啊。很感谢你愿意接受如此突然的请求。虽然是我主动拜托的，但我没想到你真的会答应。」「因为我很好奇，你特地找我出来是为什么……不过，你应该去见真昼，而不是来找我。」「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那孩子不想见我吧。」

　朝阳苦笑着这么说道，看起来似乎有些后悔。　周对真昼的境遇感到愤慨，也觉得朝阳不可原谅，但眼前的男人看起来并不像没血没泪的人。否则他也不会像这样暗中与女儿接触。　正因如此，周的疑问更深了。

　朝阳似乎察觉到周试探的眼神，搔了搔脸颊，有些为难地微笑道：

「你应该也有很多事想问我吧？这里也不方便聊太久，我们去那边的咖啡厅吧。」

　总不能在咖啡厅门口聊起来，于是周点头同意朝阳的提议，和他一起走进了咖啡厅。

「点你喜欢的东西吧。在宝贵的暑假最后一天找你出来，就当是赔罪。」

　周偶尔也会来这家咖啡厅。这里虽然需要预约，但是有包厢。朝阳大概是事先预约过了，两人被服务生带到了包厢。　他们面对面坐下后，朝阳那张温和的脸庞便露出了笑容，向周推荐菜单。

周表示恭敬不如从命，然后点了菜单上的咖啡和每日蛋糕套餐，朝阳也向店员点了同样的东西。在点的餐点送来之前，朝阳一直面带平静的表情，没有开口说话。

他大概是因为不想被店员听到，才保持沉默的，但周却和这个年纪和自己父亲差不多的男人面对面坐着，感觉非常尴尬。

为了排解尴尬，周在脑中整理了今天想问的事情，重复了三次之后，点的餐点终于端到了面前。

「那么，找我有什么事？」

确认店员离开后，周开口问道。虽然有些冒犯，朝阳却没有不高兴的样子，只是微微一笑。

「这个嘛，因为你好像在和我女儿交往，所以我想问问她过得怎么样……这样说可以吗？」「……很普通。」「你在防备我呢。」「你觉得不会吗？」「是啊，不防备才奇怪。」

朝阳理解似的点点头，周则紧抿着嘴唇，不知该如何是好。

　假如他是像真昼母亲那样对女儿冷酷的人，周还能摆出强硬的态度，多的是方法应付。

　只不过，从他的言行举止中，周能感觉到他是在担心女儿，实在不像是会放弃养育责任的样子。光从对话来看，甚至会让人觉得他是个善良的父亲。

　因此，周才更想知道他实际上为何弃真昼于不顾。

「我也有话想问您。为什么事到如今还想来接近真昼？」

　之所以在「事到如今」上特别加重语气，是因为周知道真昼曾被他深深地伤害过吧。

　这些年来，真昼一直被那些伤害折磨着。　最近好不容易才开始愈合伤口，要是又增加了新的伤痕，周可受不了这种事情。

「……你真的很重视那孩子呢！」

　周的敌意没有得到敌意的回应，而是得到了他有些欣慰的赞赏眼神。

「我并没有想要带她回去。我无意做出你担心的那种、会对她的生活造成威胁的事情。」「……真的吗？」「当然……至少我没有权利打扰她现在的生活，也不想这么做。」「那么，您究竟为什么想要见真昼？」「……你这么问，我倒不好说明了。我只是来看看她而已。」「明明是您抛弃了她？」

　周知道，身为外人的自己不该说这种话。　即使如此——他还是无法原谅她的父母对真昼的作为。

　周罕见地展现出明确敌意，朝阳却没有发怒，只是以平静的表情承受他的视线。

「说得真直白……你说的没错，事到如今我也没有权利以她父亲自居。那孩子大概也没有把我当成父亲，顶多觉得是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吧。」「……您有所自觉，就表示您明白自己做过的事情吧。」「我总不能一直逃避自己做过的事情……我和小夜没有为那孩子做过什么，不配自称是她的父母。我们的行为可以说是被社会所谴责的忽视育儿。会被骂也是应该的。」

　朝阳平静但客观地审视自己和妻子的所作所为，周看了不禁咬紧嘴唇。

（为什么没有更早……）

　为什么没有更早反省自己的行为？　如果他能反省，真昼就不会那么受伤，即使得不到母亲的爱，说不定也能获得父亲的关爱，拥有幸福笑容的未来或许就会到来。

　为什么事到如今才在忏悔？周不知道该把怒火指向谁。　或许周没有生气的资格，这也许是不讲理的愤怒。　即使如此，他也不得不这么想——

　为什么没有早点对她伸出援手？

「要是觉得困扰，别生就好了……您知道这是谁说的吗？是真昼本人。你们就是把她逼上绝路，逼得她说出这种话。」「……是啊。」

　周勉强压抑住声音中的颤抖，用平静的语气说道。于是，朝阳用看破一切、接受结果的眼神看了过来，那更让周感到气愤。

「与其对放着真昼不管的后果后悔，不如从一开始就别摆出那种态度。这样真昼也不至于受到那么深的伤害。」「我无话可说……当然，我知道自己做了身为父母最不应该的事情。」「……事到如今，你为什么还想见真昼？如果你们见面会让她受伤的话，我不想让你见她。我知道这种话轮不到我这个外人来说，但如果会让真昼感到痛苦，我就不想让你见她。」

　照理说，他不该妨碍母女见面，但这次真昼本人不希望见面，他的语气才会变得这么强硬。

　朝阳一脸歉疚地接下周锐利的视线，脸上浮现苦笑。

「为什么想见那孩子吗……为什么呢？」「你想装糊涂吗？」「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很难用语言来表达……对了，想趁现在见她。」「意思是将来会无法见面，或者是你不想再见面？」「没错。」

　朝阳的肯定回答让周口中渗出了苦涩的味道。

「……真是自私。」「对，我很自私。我不打算改变，也已经改变不了了。但是，我也不打算让那孩子变得更不幸。所以，说不定被她讨厌还比较好。」「我不懂你的意思。」「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朝阳那达观的眼神让周明白他不打算再说下去，于是周也放弃追问。

「你还有其他想问的吗？」「……没有，我问完了。」「这样啊……那么，我也问你一个问题吧。」「请说。」「……那孩子现在幸福吗？」

周稍微绷紧身体，不知道朝阳想问什么，不过朝阳只是带着一贯的温和表情问道。

那声音和眼神仿佛是在祈求女儿的幸福，周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这要问她本人才知道，不过我想让她幸福。我有让她幸福的自信，也会让她幸福的。」

这是周的愿望，也是他的自负，更是他下定决心的宣言。

周不打算放开那个心地善良、纤细敏感，比任何人都渴望爱的少女。他希望她能一直保持笑容，想亲手让她幸福。周已经决定要让她幸福了。不管别人怎么说，他都不打算改变这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