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过去的幸福与现在的幸福

　看着真昼沉浸在周的生日庆祝活动的余韵中，静静闭上眼睛的模样，周有些自满地心想：「目前算是大成功吧。」但他并不知道真昼对最后一道惊喜有什么想法，因此仍紧闭双唇，认为现在还不可以松懈。

　周瞥了墙壁一眼，因为装饰而变得不那么显眼的壁挂时钟的指针，正在慢慢临近他们约定好的时间。

（……差不多了吧。）

　真昼生日最后的——恐怕也是最大一个惊喜的时间到了。 　真昼以为今天的庆祝已经全部结束，现在只需慢慢感受幸福，她正坐在沙发上揉捏猫布偶的肉球，看起来非常放松。

　周对她那副安详的模样感到不忍，可是已经无法回头了，只能做好觉悟。周清了清嗓子开口：

「……啊——真昼，我说啊。」 「嗯。」

　真昼毫不怀疑地抬头看向周，脸上洋溢着幸福，表情比平时更温和放松了五成，满含着对周的爱意，眼神几乎令周的口腔内侧起了好几个溃疡般难以承受，可爱得不得了。

　周咬着内颊用疼痛来抑制想要马上疼爱真昼的心情，一边故作平静地继续说道：

「还有一个惊喜要给你。」 「这样已经很足够了，不是吗？准备得也太多了吧？」 「如果要弥补之前的份，这样反而还差得远了。你可以再贪心一点哦？」 「不、不用了……那个，我会受不了，或者说超过我的承受范围了吧。」 「那就算了，抱歉。」 「咦？」

　应该说，周就是预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所以才准备了这次最后的惊喜。

　真昼似乎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正一脸诧异地看着周，所以周没有特意解释，而是静静地站起身，为现在所能提供的、自己所能给予的最好礼物——这个惊喜做最后的准备。

「我准备了这个，现在就来做最后的加工，你坐在那边等一下。」

　周没有理会困惑的真昼，径自回到房间把待机中的笔电拿到客厅。

　突然拿出看似毫无关系的笔电，真昼看向他的视线变得愈来愈强烈，但周还是没有给她答案，只是保持着「敬请期待」的态度，然后把笔电放到矮桌上。 　打开的画面是能够进行视频通话的会议应用程序待机画面。

「呃，我说不定、太啰嗦了。」

　周自作主张又自以为是地决定了这个惊喜，这是今天最费工夫、且无法凭他一人之力实现的惊喜。

　周满怀期待，希望真昼能喜欢，另一方面又担心她会不会讨厌自己擅自做这些事情。对他来说，这个惊喜就像一场赌博。 　当然，周也认为就算没有这个惊喜，真昼也会非常高兴，而事实上她也高兴得哭了出来。所以，这个惊喜原本或许没有必要。

「你可能会觉得我多管闲事，或是认为这些都不需要，但想为你庆祝的人不是只有我，还有其他人也很关心你。」

　真昼今天为许多人庆生，也得到了许多人的祝福。她得到了现在关系亲密的重要朋友们的祝福，也得到了像父母一样亲近的志保子和修斗的祝福。

　她一定高兴得无可挑剔了吧。

　不过，周认为还差了一样东西。 　他觉得，除了现在的朋友们和家长的祝福之外，还缺少了真昼曾经仰慕喜爱的重要的人。

　还有一个人能打从心底祝福真昼的生日，不是吗？

　周在聊天应用程序上告知真昼已经准备好之后，缓缓重复深呼吸，试图让加速的心跳平静下来，然后点击了画着听筒图案的按钮。

　画面从一片漆黑转变为鲜艳的色彩。

『大小姐。』

　电脑的喇叭传来了轻柔的嗓音。

　那声音不高也不低，柔和、稳重而平静，对周来说并不熟悉——但对真昼来说则不然。 　「咦？」真昼口中发出变调的声音。

　真昼从沙发上跳下来，气势汹汹地站到地板上，然后把脸凑近放在矮桌上的笔电，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脸上是与平时的冷静大相径庭的惊愕表情。

　她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嘴唇微张，看起来有些呆滞。那副模样可以说是失去了冷静，显得非常慌乱。

　对方大概也察觉到真昼和平常完全不同的样子了。 　屏幕中，年龄比周的父母年长一些的女性脸上带着端庄的微笑，其中掺杂着惊讶与愉快。她看着真昼说道：

『因为我已经卸任了，这么称呼可能不太正确。我想想……』

　真昼依然僵着身体凝视屏幕，而对方……小雪与她隔着屏幕对上视线，然后微微一笑。

『……真昼小姐，好久不见。』

　小雪将手放在胸前，优雅地微笑并呼唤真昼的名字。即使真昼的思考停顿了，她仍毫不动摇地继续说：

『不好意思，突然直呼你的名字。可是我已经没有被雇用，可以允许我用名字来称呼你吗？』 「为、什么、咦、骗人。」 『惊喜成功了吗？呵呵。』

　说是大成功也不为过，甚至成功到令人担心真昼会不会心脏停止的程度，是不是太出乎她预料了呢？ 　那带有促狭意味的嗓音不带一点下流的感觉，优雅地展现出成年人从容不迫的态度，连隔着一段距离的周都看得出来，这反而让真昼更加混乱了。

「咦、咦？怎、怎么，为什么？」 『你问为什么，是指我用视频通话的事情吗？这个问题你问旁边的那位男士会比较好。』

　周没想到小雪会在这时候把话题抛给自己，但也只能顺势向猛然后转头的真昼解释了。周一边轻笑着，一边先让真昼坐回沙发上，然后才抬头看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真昼。

「啊……先让我道个歉。对不起。」 「咦？」 「我做了坏事。」 「坏、坏事……？」 「你不觉得奇怪吗？我怎么会有办法联络到小雪阿姨？」

　小雪在真昼遇见周之前一直照顾着她，是管家兼教育者。周和她没有直接关系，既没说过话也没听过她的声音。 　这样一来，真昼当然就会想到，周不可能知道小雪的联络方式。

　真昼似乎瞬间理解了，发出「啊」的一声。周心里感到非常抱歉，一边在脑中整理好事先想好如何解释的内容，一边开口说明。

　周希望在真昼生日时给她最大的惊喜，所以想方设法要让她感到幸福。正好在那时，他听真昼提到三方面谈的事情，便想起了小雪这个相当于真昼抚养人的存在。

「之前，那个，你不是说过想和久……想和久慈川小姐打声招呼吗？」

　在校庆时提起小雪的事情后，周从真昼那里听说了小雪是多么好的人，还带着怀念、怜爱和惆怅交杂的微笑说：「分开之后也收到了这样的信。」

「后来你给我看信件的时候，我就看到了联络方式。就是我们一起想信上要怎么报告的时候，一起记下了便条上的地址和号码。」

　周是在那时候有了接触小雪个人资讯的机会。 　真昼和小雪平常似乎是用写信的方式联络，不过好像也有用其他方式联系。周之前草草浏览过一次信件，发现小雪的地址、电话号码和电子信箱都有附在便条纸上一起保管起来。

　周瞄到那张便条纸的时候，因为那个电子信箱的特征明显又好记，所以他没有特别去记也一下子就记住了。

　老实说，周在寄信的时候有好几天都在想这样真的好吗？他不断自问自答和自责，担心这样岂止是违反礼仪，更是违反道德。即使现在他依然这么想，寄信后胃部传来的痛楚也仍记忆犹新。

　虽然周也想过总有一天要主动去问候，但他知道不能以这种形式擅自打扰。 　他非常清楚这次把小雪牵扯进来也是出于自己的自私。

　即使如此——周无论如何都想借助小雪的力量。

「哎，我不小心知道了真昼和久慈川小姐的私人信息，还拿来使用，真的非常抱歉。我向你们致上最深的歉意。」

　周知道对方那边的影像会显示出来，于是他移动到镜头前面深深低下头。小雪的表情转为苦笑，像是拿他没辙的样子。

　第一次联络的时候，周也是一直道歉。他觉得光是这样还不够，所以一直低着头。随后，头顶上传来有些无奈的声音说：『真是的，请把头抬起来吧。』

『我一开始还以为是诈骗邮件，还跟我儿子儿媳商量过呢。』 「真的很抱歉。」 『看在你那么拼命的份上，我就原谅你吧。我感受到了你为了她不顾一切的气魄和罪恶感。以后要多注意一点哦。』 「是，我不会再犯了。」

　周不打算再做出这种完全无视这些步骤的极度失礼行为。 　在小雪看来，素不相识的周应该跟可疑分子没两样，她却愿意听他说话，甚至还给予帮助，这让周心里既感谢又歉疚。

『能不能请你也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他呢？他为了向我解释你的事情，一直拼命低头拜托我哦。他还说：「我知道这个请求既无理又不礼貌，但能不能请你答应呢？」这样。』 「我、我才没有生气！周他、他总是为了我那么努力，他觉得这么做也是为了我，我真的、心里充满了歉意、喜悦和感谢……」 『他很认真地跟我解释过了哦？说想让你迎接人生中最开心的生日，我的存在也很重要。他都那么拜托我了，我当然想要帮助他呀。而且，如果我能成为你幸福的一部分，那也是我的荣幸。』

　听到小雪用柔和的语调娓娓道来，真昼的眼中又落下了一颗颗豆大的泪珠。 　晶莹的泪滴顺着染上浅红色的脸颊滑落而下。周自然而然地理解到，从她心中满溢而出的感情块垒究竟是什么。

　今天一整天下来，周有自觉自己把真昼的泪腺刺激得非常敏感。他把放在一旁的手帕递给真昼，真昼则是微微一笑，坦率地接了过来。

『那么，让我重新说一次。好久不见了，真昼小姐。』

　确认真昼用周的手帕擦干眼泪后，小雪以温和的语气对她说道。周认为久别重逢的两人应该要不受他人打扰，正要起身离开时，却被真昼用手指拦了下来。 　真昼只是轻轻拉住袖子，周便自然而然地留在原地，可是就算真昼不介意，自己对小雪来说应该只会妨碍她重新开始吧。周这么想，于是朝小雪看去……不知为何，小雪微笑着示意他留下。

　真昼拍了拍身旁的沙发，催促他过去。 　周看向电脑屏幕，上面依然映着面带笑容、让人看不出内心想法的小雪。周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相信她没有拒绝，便有些迟疑地坐到真昼旁边。

『虽然有过几次联络，但这样才算……见面吗？虽然以前都没机会看到你长大的样子……但我真的很高兴能有这样的机会。』 「好、好久不见，小雪阿姨……」 『哎呀，别哭丧着脸，让我看看你的笑容吧。难得你都露脸了。』 「好。」

　真昼用手帕接住从白色眼睑缝隙间不断滚落的豆大泪珠，终于露出开朗的笑容，小雪也露出了安心的微笑。

『不过，想到你变得能够坦率地哭泣，这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因为这也是你得到了能够向他人展现软弱一面的强大证明。』

　真昼从小时候开始就不愿意暴露自己的弱点，就连小雪也几乎没见过她哭泣的样子。这样的她固然很强大，但同时也显得脆弱。 　无法依赖任何人，只能独自承受。不管多么难受，都不能依靠别人。 　现在的真昼一定舍弃了坚硬，变得柔软脆弱，同时也坚韧了吧。

『真昼小姐，你成长了很多呢。』 「……谢谢您。」 『你的表情也比最后一次见面时开朗许多，眼睛里的光彩也不同了。你遇到了很好的环境呢，真的是太好了。』 「是……」

　那打从心底感到安心的声音，无疑是挂念真昼而发出的。 　柔和的微笑中带着几分担忧和安心，可见她当时一定相当操心。 　真昼虽然停止了哭泣，却不知为何缩着身体，同时挺直了背脊，姿势非常端正。见状，小雪将手放在嘴边，露出端庄的微笑。

『呵呵，我们已经不是雇佣关系了，你不用那么拘谨。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阿姨而已。』 「那、那个，拘谨是因为太久没见，有点紧张……」 『哎呀。呵呵，我倒是先一步跟你装熟了，所以也算是彼此彼此吧。』

　听到小雪这么说，真昼明显害羞起来。见状，小雪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

『虽然是老问题了，不过你过得好吗？虽然偶尔会收到你的消息，但我还是想听你亲口说。』 「嗯，我过得很好……」 『你太紧张了。不用那么紧张，我也不会生气还是怎么样。』 「嗯。」 『你看，马上又拘谨起来了。』 「呜呜……」 『这只能靠你自己去习惯了。』

　即使再次被指出，真昼的紧张感似乎也没有因为久违的相遇而消融，她现在仍比平时更正经地挺直了背脊。 　尽管如此，她对屏幕对面投以的目光也不只是紧张，其中也带有信赖和亲近之情。习惯也是时间的问题吧。

『不过，看你真的过得很好，我就放心了。虽然不用问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你遇到了一个好人呢。』 「嗯。」

　被「好人」这个词杀得措手不及的周也挺直了背脊，又马上因为真昼得到了肯定而害羞得视线乱飘。

『既然真昼小姐这么说，那我也不用那么担心他了吧。其实我也听说过他为了真昼小姐东奔西走的事情，所以原本就不觉得他会是坏人。』

　小雪接着说：「毕竟活的年岁长了，还是能看出一个人的善恶。」然后优雅地笑了起来，又像是觉得很有趣的样子。这让周的胃微妙地痛了起来，不过毕竟是他自己擅自跟小雪联络的，所以只能不动声色地保持微笑。 　不知道小雪有没有注意到周复杂的心情，她只是保持着高雅的表情。

「……真的是对周你感激不尽。你为我做了很多准备，还帮我牵线和小雪阿姨见面。」 「你不用在意，是我自己擅自行动的。」

　周觉得自己才应该一直低头感谢她，不过真昼很高兴这个事实果然让他感到开心，也很自豪。 　虽然因为手段偏向灰色地带，所以周这边也不能表现得太高兴。

「难得是真昼的生日，还是有满满的幸福比较好吧。虽然能不能成功，老实说我也只有一半的把握。」

　周自己承担了给真昼添麻烦、惹她生气、让她感到厌恶或排斥的风险，幸好小雪和真昼都很干脆地原谅了他。

「如果我只是跑一趟就能让你高兴的话，那当然是再辛苦都无所谓……你也为我付出了很多，所以我也想好好给你惊喜。因为我希望你能多笑一笑。虽然刚才把你弄哭了。」

　每当周开口说话，泪水就会从真昼的眼角流下，周连忙拿起手帕，温柔地让她吸住眼泪。 　真昼的眼中流露出许多情感，甚至让人觉得这条手帕迟早会哭出来——这是从以前的真昼身上想象不到的。周感觉这正表示这次的惊喜活动成功打动了她的心。

「那个，你玩得开心吗？」 「嗯，当然。」

　真昼脸上绽开了一个符合她这个年龄的无忧无虑笑容，仿佛在说不能一直哭哭啼啼一样。无论是周还是小雪，看了她的笑容后，想必都松了口气。

『我也想听你谈谈隔壁的那位。你们正在交往吧？』 「……嗯。他是我第一个喜欢上的人，相处起来很平静，能让我心里感到温暖。他第一次让我知道，做作的我和最真实的自己都能被人喜欢，他愿意在了解我以后珍惜我，和我一起展望未来。」

　与其说是面对面，应该说真昼就在屏幕的另一边。在她身边有亲近的人陪同的状况下，真昼真诚、高兴且爱慕地称赞周的人格，让周感到非常难为情。

　即使如此，真昼对他有那么深的感情，还是让周心中高兴的情感更加强烈。他的视线依然看着屏幕，手却自然而然地伸向坐在身旁的真昼，想要牵住她的手，然后与似乎也在寻找自己的真昼指尖相遇。

　他们不约而同地让指尖滑到掌心，彼此的手掌相合，十指交缠，比平时温暖许多的体温融入了自己的指尖。

『这样啊，真昼妹妹能找到这样的人真是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信赖和幸福都从牵着的手上传来，周的脸颊不自觉地放松下来，这一幕似乎被小雪看见了。她脸上浮现比牵手时更温和、更暖和的表情，介绍周是真昼的男朋友。这让周有点——不，是相当难为情。

　幸好小雪不像周的母亲那样喜欢捉弄人，她始终维持着温和文雅的模样，只是面带微笑地在一旁看着。

『真昼小姐从小就比别人聪明，所以我一直很担心她会不会对人失望。不过看你们的样子，似乎是我杞人忧天了。』

　周也能理解从小看着真昼长大的人会担心这一点，他甚至忍不住思考起「真昼怎么会看上这样的自己？」这种被她听到可能会生气的事情。

『顺便问一下，你抓住她的胃了吗？』 「……抓住了？」 「牢牢地被抓住了。」 『哎呀。』

　周用力点头，毫不犹豫地肯定，小雪则是回以一个理所当然的微笑。

　周经常听说真昼的厨艺是小雪教导出来的，对于总是有美味饭菜可吃的周来说，他应该向身为真昼厨艺源头的小雪磕头致敬才对。

　周正想先换个位置再低下头道歉，真昼却不知为何慌张地挥舞着空着的另一只手。

「啊，可、可是，也不是全部都交给我。周他也会做菜！他总是陪我一起做，还会一个人亲手做料理给我吃！我们会轮流，或者该说一起……一起负责生活起居！」 『好好，你不用那么慌张，我都明白。他是你理想中的对象对吧？』 「是的！」

　真昼的眼神游移不定，却还是明确地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继续说：

「小雪阿姨以前不是说过，要选择会好好关注我的人吗？」 『嗯，我是说过。』 「小雪阿姨的意见果然是正确的。在你还在的时候，以及你离开之后，我接触过各种各样的人，然后重新理解到……能让我幸福的人是不会用框架来约束我，不会只看表面就做出判断，也不会轻忽我的感受的人。」

　正因为真昼至今为止被各种各样的人围绕，她对人际关系的基准才会是以能否尊重他人为标准吧。 　看起来理所当然却很难做到，这是作为一个人的重要部分。

「周优先考虑我的心情，也会试着理解我。你是看到了我的内在而喜欢上我的，也理解并接受了我成长的环境。你能尊重我，我觉得很幸福……虽然有时候你会因为太尊重我而显得过度客气。」 「那是为了你着想！」 「我、我知道！……我很清楚你很珍惜我。至少知道你是基于尊重我才那么做的。」

　真昼好像若无其事地把这说成是胆小怕事，可是周认为自己这种胆小的作风是建立在双方都能接受的前提上，难道她还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吗？

　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真昼便害羞地补充道：「不、不是有什么不满啦！？我的意思是，你可以不用总是问我，优先按照自己的心意也没关系。」她好像没听懂自己在说什么，这让身为男朋友的周又多了一件烦恼的事情。

（要是优先考虑我的心情，真昼肯定会过热的。）

　周完全没有打算打破当时的誓言，但在不抵触誓言的范围内做什么都可以——听了真昼的说法，周不禁有了这样的想法。 　用那种触摸方式和宠溺方式对待没什么抵抗力的真昼，是不是不太好？周极其认真地关切着真昼，而真昼本人可能是因为说了很大胆的话，只是红着脸，没有注意到周的想法。

『你们感情很好，真是太好了。不过，一起生活这句话让我有点在意呢。』

　尽管语气中不带责怪，却有些无奈。真昼僵着脸心想，这实在不该是在自己仰慕如母亲一般的女性面前说的话。

「咦！啊，不、不是的！周只是我的邻居，住在同一栋公寓而已！绝对没有发生小雪阿姨担心的事情！」 「我发誓，我没有做任何伤害真昼的事情。」

　从她的角度来看，就像是把真昼当作可爱的女儿看待，那样的人被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任意摆布，也难怪她会担心了。 　如果不知道背后的原因，难免会怀疑他们年纪轻轻就在同居。

　周已经深切反省自己的粗心大意了，小雪却比刚才更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对真昼投以柔和的目光。

『我也没什么资格说三道四，不过，至少你们相处的时间很长，现在感情又这么好，那就好了。因为相处的时间愈长，就愈容易看见对方讨厌的地方。』 「讨、讨厌的地方……假设真的有的话，也是可以互相商量，一起改善的对象。」

　经常听说男女同居久了，就会渐渐看见对方的生活习惯、金钱观念、卫生观念、常识以及伦理观念等，然后对彼此感到厌烦。但在这种几乎朝夕相处的状态下，周也几乎没看见真昼有什么讨厌或不合的地方。

　硬要说的话，就是她容易忍耐的个性，以及因为想让周开心，所以会被千岁灌输一些大胆行为的方面。不过，前者因为她变得坦率而正在逐渐改善；后者反而是千岁那边有问题，所以还是把那边管一管比较好。

　这么一来，这次就要轮到真昼对周有什么不满的问题了，可是她却很少指责周。不对，刚认识的时候她还会毫不客气地指出周的问题，或许是因为该改的都改掉了吧。

　即使如此，从真昼的角度来看，可能还有希望周改进的部分。周认真地告诉她：「如果有什么讨厌的地方，你不用客气，尽管说出来哦？我并不是想为难你，只是希望彼此都能过得舒服自在，能改的地方我就会改。」真昼听了之后，连忙摇头否认。

「你太顾虑我了，我没事的！？你对我来说已经是很棒的人了！？」 「客套话就不必了。」 「……那就是这种地方。请你改掉这种被夸奖后反而会退缩的毛病。」

　真昼明显噘起嘴，啪啪地拍打着周的大腿，周也不让她继续闹别扭，马上回道：「我知道了，谢谢你提醒。」并及时防止了真昼鼓起脸颊。

『真昼小姐已经完全对你敞开心扉了呢。』

　听到小雪感慨的低语，周把视线转回屏幕，发现原本静静看着两人交谈的小雪，现在正将视线投向周和真昼刚才打闹的双手附近，显然是被她看见了。

　真昼也缩起肩膀，脸上泛起红晕，就连她也感到害羞了。周则是拼命按捺着不让羞耻感涌上心头。 　看到周和真昼的样子，小雪愉快地轻笑出声，然后维持脸上的笑容，缓缓将视线转向周这边。

『从藤宫同学的角度来看，你觉得真昼小姐怎么样呢？』 「怎么样……」 『啊，这样问的话就变得跟面试一样了呢。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问，你眼中的真昼小姐是什么样子。』

　被小雪用审视般的眼神柔和地一问，周一时答不上来，只能缓缓在脑中思考如何回答。

　自己是怎么看待真昼的？

　换句话说，她应该是想了解真昼在周眼中是什么样的少女吧。周曾说过真昼是看中他的内在而选择与他交往，小雪这么问，似乎是为了消除心中对周是否真的理解真昼的疑问。

　而且，从小雪的态度可以知道，她这么做全都是为了真昼。

　理解了她的意图之后，周开始烦恼该怎么回答。

（我眼中的真昼。）

　周的视线静静转向身旁的真昼，她似乎很在意周的想法，眼中带着几分期待与不安，与周对上了视线。 　面对那窥探自己的眼神，周决定毫不掩饰地坦白说出自己的想法。

「……其实你很爱逞强，又喜欢忍耐，其实是个怕寂寞又爱撒娇的女生。」

　这就是周对真昼的印象。

「周！？」 「呃，因为，你好像很喜欢对我撒娇。」 「是很喜欢没错！但请你不要在小雪阿姨面前光明正大地说出来！」

　自己不为人知的一面突然被暴露出来，让真昼的脸涨得比刚才更红，不停捶打周的上臂，可是周完全不打算撤回自己说过的话。

「基本上，你什么事都能自己做好，而且因为不想让别人介入自己的事，所以都是自己解决。不太懂得依赖别人，偶尔会作茧自缚，或者说被自己定下的限制所折磨。」

　真昼总是很谦虚客气，不能以自己为优先，性格拘谨内敛，她恐怕是在无意中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也不想被别人放弃，所以才会连面对周都避免完全依靠他。

　这种倾向在周以外的人面前表现得尤为明显。因为她本来就无法完全信任别人，又在无意识中强迫自己必须当个好孩子，所以非常不愿意展现出自己脆弱的一面。她在外头戴着面具假装成完美少女，甚至让那种状态变得理所当然。

　那就是大家所看见的「天使」。

　然而，现在的真昼不一样。

「现在你学会了依靠别人，也愿意依靠我，让我陪在你身边。你信任我，愿意让我看见你的全部。这对你来说是很大的决定，也是对你来说很大的信赖和爱情的证明。」

　不需要掩饰，可以依靠他，可以撒娇——正因为真昼如此相信周，才有了现在感情丰富、害怕寂寞，能够坦率地寻求周的真昼。

　这让他感到非常骄傲。

「你说在我面前不用当好孩子，不用努力，用最真实的样子对我撒娇的样子非常可爱……让我也忍不住想把你宠翻天。」

　真昼曾经隔着透明的墙用柔软的反弹来回应他，而如今的她撤去了那堵墙和所有的顾虑，内敛但发自内心地向自己撒娇。正因为亲眼见证了她的转变，真昼坦率撒娇的模样才会显得更加可爱。

　当然，平时那个稳重独立的真昼，还有想让他手足无措的小恶魔真昼也都很可爱，但那是不同向量的可爱。

　虽然周也不是没有产生过疼爱得不得了，想要把她宠得软绵绵的、让她沉溺在自己的爱意中的想法，可是那样做也违背了真昼的心情。 　所以，周才会把撒娇的量控制在真昼所期望的程度，真昼有注意到这个限制吗？

　总之，真昼每听到周说一句话，羞耻的计量条似乎就会累积一点，如今她已经满脸通红地颤抖着，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周愿意相信，在这种情况下快要哭出来的判定是安全的。

「啊，我不是因为真昼可爱才宠她的。我很尊敬她总是自律、努力不懈的样子，所以才希望自己能成为她放松的地方。我并没有在她不愿意的时候硬来！」

　再怎么喜欢真昼，过度溺爱的行为若是违背本人的意愿，对双方都没有好处。周也不可能主动做出卸下枷锁的行为。 　周最优先考虑的是让真昼幸福地度过平静的生活，即使如此，他仍然认为自己有在克制了。

「呃，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做出久慈川学姐担心的那种、夺走真昼什么东西，或是单方面要求、伤害她的行为。虽然只用说的可能有点空洞，但我不会打破这个誓言。」

　说到这里，小雪微微睁大眼睛，然后佩服似地轻轻吐了口气。看来周没有误解她问题的意思，她想要的答案也是这个吧。

「对我来说，真昼是可爱、重要，想要让她幸福的人，不过，那个，我们是对等的关系。不会单方面地强加负担或忽视她的意见，会互相沟通商量，为了能过得更舒适而一起努力。我希望我们能成为彼此的幸福归宿。我觉得如果是我和真昼的话，一定能做到。」

　周喜欢宠着真昼，也想为她奉献一切，但真昼并不希望自己成为单纯享受的一方。

　真昼希望的是接纳彼此的好与坏，改变相处的形式，为对方着想并平静地生活下去。 　不能让其中一方背负太多。她希望的是分担负担、互相扶持，『两个人』一起活下去。

　周也怀有完全相同的心情。

「所以，请不用担心。我会让真昼幸福的。我们会一起变得幸福。」

　从旁听起来，周也觉得这些话很肉麻，但这是他毫无虚假的真心话，也是不会改变的信念，更是宣告今后也会继续努力的誓言。

　彼此怀有敬意，相互信赖尊重，接受差异，分担辛劳，互相扶持，一起生活，这样才会通往幸福。

　周认为，他和真昼能够一起努力获得幸福。

　虽然不是完全没有难为情的感觉，但唯有这件事，他想要坦率且正确地传达给对方。周真挚地注视着小雪的眼睛，而小雪则是做了个缓慢的深呼吸。

　周有些事不关己般地感受着自己飞快的心跳，一边等待小雪的回答。只见小雪露出了如花绽放般的柔和笑容。

　那股令人不得不正襟危坐的压迫感倏然消散，仿佛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脸上温和的微笑仿佛由内而外渗了出来一般。

『我再次觉得真昼小姐没有看错人。』

　这句话是为了说给周听，还是说给她自己听呢？ 　周不清楚，但至少可以确定得到了认可。

『我本来就相信真昼小姐的眼光，不过为了慎重起见……还是稍微试探了一下，不好意思哦。我本来打算如果他的人品有问题的话，就算鞭策这把老骨头也要去拆散他们。』

　周现在才意识到，要是走错一步就会演变成相当大的骚动，他暗自松了口气，没有表现在脸上。幸好他得到了小雪的认可。

　若是和卯足了劲想要给他幸福的真昼被拆散，他绝对无法接受。不过，假如没有得到认可的话，他也会认为是自己没能让小雪满意，进而感到自责。

「不、不用那么做也没关系！周是个好人，他的父母也都是很优秀的人……！」 『哎呀，已经见过父母了啊。』

　周不禁在心里想着，这个人其实和志保子很像，都是会挑对自己有利的句子来理解的类型。虽然性格上当然有所不同，但她可能也是相当不好惹的人。

『真好呢。先找到一个会珍惜自己的人，再逐一解决周围的问题是很重要的。毕竟现在这样的人才很珍贵。』 「唔……唔唔！小雪阿姨，你在这方面讲话太直接了，而且说法也不太好。我不是那个意思……」 「对不起，真要说起来，可能是我先挖了护城河。」 「周！？」 「应该说，有一半是你妈挖的……我感觉她好像是在想，绝不能错过让这么可爱又懂礼貌的乖孩子当女儿的机会。」

　回想起来，志保子好像从周迷上真昼之前就开始意气风发地努力向周围展开攻势了。不知道该说她有可怕的嗅觉和洞察力，还是该说她有勇无谋。

　周不是没想过她太过强硬这一点的坏处，但以结果而言，父母也是他和真昼交往的原因之一，所以也不能说他们添了麻烦。不过，对于想要自己推进关系的周来说，他还是想说他们实在是多管闲事。

「……这么说的话，后半段感觉就变成我借了挖土机来帮忙。」 「咦？」 「没什么。」

　真昼小声地补充了什么，可是正在对脑内的志保子发牢骚的周没有听清楚，于是反问回去。

　然而，真昼好像已经不打算再说了，把脸扭向一边。

　这是真昼想要隐瞒什么事情时会做出的反应，但周也不打算强迫她说出来，只能等她哪天主动提起吧。 　小雪的麦克风似乎捕捉到了真昼的低语，而她也确实听见了。只见她脸上露出十分愉快却无法完全掩饰的优雅笑容，一边附和着真昼：『哎呀，原来是这样。』

『看起来是不需要我担心了。是我太杞人忧天了吗……做了不必要的警戒和干涉。』

　小雪反省似地垂下眼帘，然后用眼神制止了想要开口的真昼。

『这样一来，我总算可以放下心里的芥蒂了。我的立场不允许我再随便干涉，所以才会一直担心你的未来。』

　这时，周听见身旁传来一声轻轻的『啊』。

『不过，已经没问题了。看你们现在的样子，我觉得可以交给你了。我这个一度离开过职场的局外人这么说，你可能会觉得不高兴，但我作为一直关注着你的一个大人，是这么想的。』

　小雪是为了真昼着想才来试探周的，这点周也明白。

　为了不让真昼从小受到孤独折磨，她一直陪在真昼身边；为了不让真昼被他人伤害，她给予正确的教育；为了不让真昼将来烦恼，她磨砺自己。她怀抱着大量的爱情对待真昼，让真昼能够对他人心存寄托，又不会对人彻底失望。

　而如此珍视、呵护长大的真昼，小雪认为可以托付给周。

『下次请你们两个人一起来这边，我也想介绍我的儿子和媳妇，还有另一个可爱的孩子跟男朋友。啊，我儿子不会因为我多个一、两个孩子就吃醋的，你放心。』

　「孩子」这个词让真昼再也无法忍受。一度止住的眼泪又开始无止境地流了下来。 　仿佛把原本应该在至今为止的人生中流掉的份都消耗掉一般，脆弱的部分剥落，真昼忍不住呜咽着哭了出来。

　看到她那个样子，小雪脸上洋溢着充满自我爱的温暖包容笑容，和周一起静静等待真昼自己控制住情绪。

『呵呵，我还不认同你们的婚事哦。不能只是通电话，我必须亲眼确认对方是个怎么样的男士才行。』

　看准真昼冷静下来的时候，小雪淘气又故意地这么告诉他，让周差点猛咳起来。

　周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要对小雪说些什么，可是当小雪对他投以意味深长的眼神，仿佛在说「就是你想的那样」的时候，周就完全无法反驳，只能让嘴唇在空气中颤动。

（果然骨子里跟我妈很像！）

　一想到她和志保子混在一起后可能会变得跟千岁（危险）一样危险，周就不寒而栗。不过，小雪并没有继续追问，比志保子和千岁都要温柔。 　小雪似乎察觉到周无法摆出强硬态度，于是轻笑一声。接着，她挺直背脊重新转向真昼，露出了任谁看到都能感受到母性、望着心爱孩子一般的表情。

『所以，你们两个不用客气就一起来吧。我很欢迎。』 「……好！」 「谢谢您。」

　简直就像约好要去见家长一样。随着难为情的情绪缓缓涌出的欢喜与安心感，让周的嘴角绽开笑容；真昼也因为太过高兴，从原本以为干涸的双眼落下一滴泪水。小雪以美丽的微笑迎接着两人。

『啊，你要是把真昼小姐弄哭了，我可饶不了你。』 「……刚才不是我害她哭的哦？」 『哎呀，这……呵呵，请你就当是这么回事吧。』

　小雪调皮地笑了，周和真昼见状，也对看了一眼，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既然是喜极而泣，就让她尽情地哭吧。真昼小姐看起来不太习惯幸福，就请你连同过去的份一起让她幸福。』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会努力让她以后也喜极而泣。」 「喂，周。」

　真昼慌张地说「你在说什么？」，可是周完全没有撤回的意思。

　让她因悲伤或愤怒而哭泣当然是不可能的，但喜悦的泪水就另当别论了。眼泪是发自内心溢出的感情，只要这份感情是正面的、起因于喜悦的话，那就不会令人厌恶。

　既然她至今都没有得到机会，那么就算周带着她去体验各种各样的快乐，也不会有人有意见吧。即使周独占了那些泪水，也不会有人说话。

『那就交给你了……请让他给你很多很多的幸福，下次见面的时候说给我听。我很期待。』

　周的回答大概足以让小雪满意了。只见她脸上带着开朗的笑容，以慈爱而温柔的目光看着两人。

　那眼神仿佛是昔日志保子看自己的目光。

『那么，再会。愿真昼小姐今后过得健康幸福。』

　小雪用清澈的声音为真昼的未来祈祷，然后依依不舍地看了深受感动的真昼一眼，便关掉了屏幕。

　颜色无声消失的屏幕上只映照出周他们的身影和房间里的装饰。虽然离别很干脆，却在周的胸口留下了明确的温暖余韵。

　真昼一定也一样，她暂时沉浸在余韵之中，有些恍惚地一直看着那映照出她心目中幸福的画面……最后，她的身体缓缓靠向周。 　真昼依偎着周的上臂和肩膀，像在撒娇一样，然后静静地做了一次深呼吸。

　周看着她亮丽的长发随着胸口上下起伏从肩膀滑落，耐心地等待真昼在心里整理好要说的话。

「……周。」 「嗯。」

　轻声呼唤。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真的开心得快疯了……从来都没想过会有这样的日子。」

　真昼一定是在内心深处渴望着能像家人一样和小雪相处吧。

　然而，她却没有足够的决心去实行。 　真昼总是优先考虑别人，说得难听点就是胆小。

　明明想到了好几种联络手段、听到声音的手段、还有见面的手段——之所以没有付诸行动，周认为可能是因为真昼害怕被小雪拒绝，所以才下意识地保留了这些想法。

　周现在仍在反省自己扰乱了她那些恐惧和不安的行为，但他对于自己联系了小雪这件事，没有一丁点后悔。 　因为当真昼结束这一切后，露出了如此心满意足的表情。

「……有稍微获得幸福吗？」

　明知真昼会怎么回答，周还是这么问了。周也知道自己性格很坏，但他无论如何都想听到真昼亲口说出这个回答。 　就算是为了自我满足，周也想确认自己有没有让心爱的女朋友获得幸福。

「当然。那个，我高兴得不得了，很幸福，脑袋感觉轻飘飘的，心跳也很快……可是一想到这个吻会结束，就觉得好舍不得。我知道自己的情绪不太正常。」 「嗯，毕竟发生了很多事，还是一点一点地承受吧。」

　真昼结结巴巴地用比平时更稚嫩的嗓音低语，与其说是在说给周听，更像是在整理自己心中萌生的情感。周没有催促，只是应了一声。 　真昼似乎还无法适应袭来的情感波涛，从靠在周肩膀上的姿势转而伸手缠住他的手臂，紧贴着身体，脸蛋也凑近周的上臂。

　她用额头抵着周，借此发泄累积的冲动。周轻笑着，伸出另一只手，用指尖梳理那乱掉的亚麻色发流。

「……放心，这份幸福不会消失，你可以慢慢去品味。今天发生的开心事，我们都可以一起收藏在记忆里。」 「……好。」 「希望今天能成为你未来某天回忆起来时，能够笑着想起很幸福的一天。」

　但愿今天能成为许多幸福回忆的其中之一。

　周希望今后能和真昼一起感受许多幸福，也的确打算让她幸福，所以不希望她只在今天这一天感到幸福，而是希望每一天都能有幸福的回忆，并且在回忆中感到幸福。若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你看，生日还没结束哦？」 「我已经很满足，感觉都吃饱了。」 「是哦，真伤脑筋。蛋糕还有剩耶……」

　周知道真昼说的吃饱是指什么意思，却还是故意装作开玩笑的样子，一脸遗憾地嘀咕。真昼则是扭扭捏捏地把额头贴到周的手臂上，撒娇般地说道：

「……你喂我的话，我就再吃一点。」 「嗯，你想吃多少都可以。」

　真昼有些拘谨，却仍满怀期待地抬眼看了过来。这应该算是她用自己的方式对周撒娇吧。 　周的器量还没狭小到无法接受这种程度的撒娇，只要真昼愿意，他可以满足她的任何要求。周温柔地抚摸真昼的头，真昼则是有些害羞地慢慢眯起了眼睛。

「吃再多也吃不完，所以我也分你吃一点。」 「嗯，谢啦……明年我会叫他们做一个小一点的。那样的话，我们两个人就能轻松吃完了。」 「明年也……」

　听到『明年』这个词，真昼仿佛在遥想未来般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重复了一遍。她一定是在想象着在不远的将来和周在一起的生活吧。

　真昼的脸颊染上红晕，那抹颜色既淡薄又鲜明，就像从黑暗中浮现的灯光一样，然后抬头观察似地看着周。

　她的眼中蕴含着藏不住的期待。

　周从她的表情中体会到她对未来的期待，以及她没有表现出讨厌生日的态度，还有她满心期待着生日那一天的模样，然后将心底涌出的喜悦如实表现在脸上。

「对，明年也一起过。你现在期待了吗？」 「嗯。」 「太好了。我也很期待明年。」

　无论是与真昼共度的每一天，亲手让真昼获得幸福的喜悦，还是真昼信赖自己、对自己抱有期待的兴奋感，对周来说全都是令人期待、喜悦和幸福的事情。 　真昼一定也有相同的心情。现在，周可以确信这一点。

「……真的很感谢你来到这个世上，也谢谢你喜欢我。我会让你幸福的。」

　这些话并非说给真昼听的，而是周的自言自语，不过似乎完整地传入了真昼的耳中。

　真昼先是那双有如琥珀般晶莹的眼眸睁到最大，然后露出了仿佛要融化般的甜美笑容，放松身体倚靠在周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