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后的约定
第273章 毕业后的约定
真昼的面谈安排在比较晚的时间，所以周在图书馆自习消磨时间。收到她传信息说已经结束，周便前往约好碰面的鞋柜那里。 今天周同样排了一天的班，这是为了不想让真昼一个人走回家。
周透过窗户眺望夕阳西下的景色，走在格外安静的校园内，最后来到玄关。真昼似乎先到了，她正在换上乐福鞋，手上拿着手机。 朱红色的夕阳从敞开的大门照射进来，为真昼的亚麻色头发染上鲜艳的色彩。 也因为周围没有其他学生，那道身影看起来有些寂寞。
「辛苦了。」
周忍不住开口搭话。原本低头看着手机的真昼抬起头来，脸上漾起温柔的微笑。
「让你久等了。谢谢你在这里等我。」
真昼啪嗒啪嗒地小跑步过来，周似乎在她身上看见了摇晃的尾巴，不由得差点发出低吟，但这样实在太让人怀疑了，所以他清了清喉咙糊弄过去，一边轻轻抚摸那头柔软的秀发。
「没关系没关系，是我自己要等的。抱歉让你久等了，这里很冷吧？」 「这种时候先承担责任，的确很有你的风格呢。像是不希望我逞强之类的。」 「别看穿我的想法啦。」 「呵呵，就是会看穿。还有，谢谢你。」 「嗯。」
周很高兴真昼能理解自己的思考回路，但被看穿太多事情也会让他感到为难，所以这次是不好意思的心情占了上风。
真昼似乎连这一点都看穿了，嘴里漏出低调又愉快的笑声，让周顿时感到尴尬，只好把头扭向一边，打开自己的鞋柜。
「……怎么样？」
两人悠闲地回到家后，周有些犹豫地向真昼问道。
真昼很快就理解了「怎么样」指的是什么，她「嗯——」地发出苦恼的声音，可是语气中完全没有痛苦的色彩。看来她已经想开了，所以才会表现得这么轻松。
「就算问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老师们经过这一年半的时间，应该也已经充分理解我父母不会来的事了。只要我说他们不会来，他们就会接受，只是脸色有点不情愿。」 「那是当然的吧。」 「我也已经无计可施了。」
真昼表示：「毕竟父母不会来是前提。」然后干脆地承认了，又无奈地垂下眼帘，疲惫地叹了口气。
「老实说，他们太在意这件事也让我很伤脑筋，都事到如今了。明明事先就告诉他们了，实际面谈的时候却散发出郁闷的气氛……反而让我很介意。」 「因为这是很敏感的问题，对方应该也苦于不知该如何跟你相处吧。」 「我能理解，可是被当作危险人物对待，果然还是会觉得不舒服。何况我本人并不在意。」 「话是这么说，不过老师他们还是会介意吧。面谈本身没问题吗？」 「因为我一直有在努力，所以老师完全不担心我的学业。我的成绩和品行都没有问题，老师说就算考虑到志愿大学的偏差值，应该也能顺利考上。可以的话，我想争取推荐甄选，提早确定录取资格，要是没上的话就走一般考试路线了。」
如果真昼这样还有问题的话，大部分的学生都会有问题，所以老师对她的评价算是很公正了。硬要说的话，就是周也一样没有参加社团活动，但真昼考取了各种资格证书，还积极参加了模拟考试，所以这应该不会对她造成太大影响。
令人在意的是，他们以往都没有深入探究彼此的意愿——也就是真昼想要选择的未来之路。
「你的志愿是？」 「可以的话，我想上你所期望的大学，虽然系所不同。」
听她轻描淡写地这么说，反而让周感到困惑，真昼则是浅浅一笑。
「啊，我不是因为想和你在一起才决定志愿的哦。我已经做好决定了，再怎么样也不会把恋爱当作决定未来的理由。」 「嗯，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会把未来交给别人决定的人。」 「呵呵，我可没有粘你那么紧……不过，我还是有点犹豫。」 「犹豫？」 「那个，假如我们上的是同一所大学……住这栋公寓的话就有点不方便了呢。呃，离学校有点远。虽然我喜欢这里的位置。」 「嗯——通勤时间感觉单程就要超过一个小时了。这还算是短的，光是缩短通勤时间，轻松程度就会差很多。」
周的目标是东京都内的大学，而且位于二十三区内。从现在住的地方——住在二十三区外，还要步行去车站搭车——到学校，需要花不少时间。 虽说比起从其他县通勤要更有余裕一些，但说实话，可以的话周还是想尽量缩短通勤时间。这会影响他上大学的动力，如果能住在附近的话，住得近一点也能让心情更从容一些吧。
「话是这么说，可是住学生宿舍就不能随时见到你了。我不太喜欢集体生活，应该说我不喜欢厕所浴室共用，还有太吵的环境，总觉得不太舒坦。」 「我也是。见不到你的话，我会很寂寞的。」 「那就得搬到别的公寓了……不想和你分开，算是我的任性要求吗？」
好不容易开始交往，还住在了彼此的隔壁，周却想坚决反对因为升学而各奔东西的做法。真昼似乎也有同样的想法，她缓缓地低下头，亚麻色的头发有如波浪般轻轻晃荡，然后腼腆地开口：
「我、我才是这么想的……可以的话，我也想陪在你身边。」 「嗯，我很高兴。」
知道真昼也舍不得分开，周感到幸福不已，同时脑中也浮现出现实的想法——假如要搬家的话，就要先跟父母商量。
周已经告诉父母自己要留在这里继续升学，他们也同意了他继续独自住在现在的地方。考虑到这一点，如果房租没有变化的话，父母应该会比较容易答应搬家的请求吧。
话是这么说，但在相同租金范围内、有完善安全措施的地方，即使对房间大小做出妥协，周仍然担心预算是否能控制在范围内。即使选择离大学稍远、地价较低的地方，二十三区内和二十三区外也有很大的差距。
这么一想，周就无法轻易提出搬家，不禁用手托着下巴沉吟起来，思考该怎么办才好。真昼则担心地抬头看着他。
看着真昼担心的样子，周突然灵光一闪。
「干脆一起住反而更轻松呢。」 「欸？」
听见真昼诧异的惊呼声，周仍继续说了下去：
「我是想说，两个人一起住的话，以结果来说房租也能省下不少。而且尽可能方便接送你比较好吧。」
比起分别租两间房，说不定租一间大房子会连同水电费等各种费用一起省下不少钱——周的想法就是这么单纯，不过这样也不坏吧。 父母应该也会觉得和真昼合租很不错，甚至会举双手赞成吧。
周用手机稍微查了一下目标大学附近房子的租金，一边进行计算。真昼则是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好像在肯定，又好像在否定。
「真昼？」
周还以为自己提出了一个好主意，真昼却绷紧了脸，看起来不太高兴……正确来说，她脸上充满了满满的困惑和羞耻。
「周你觉得，和我一起住也没关系吧。」
听到她用微弱的声音喃喃说出的这句话，周的手机差点掉到大腿上。
（……这样听起来，我是不是在提议同居啊？）
周说那些话时真的没有多想，所以完全没有意识到，但其实就是那个意思。真昼也是那样理解的。
一旦意识到，思考就一口气沸腾起来，被搅得乱七八糟，让周顿时感到既害羞又对自己理解能力之差感到无言，还因为害真昼陷入混乱而感到愧疚，他连忙用力摆摆手。
「抱、抱歉，我太自作主张了！我知道你也需要私人时间，这不该由我一个人决定吧！？应该说考虑到将来的事情，呃，两个人在一起、比较幸福，大学生活也能努力过得更好的，这是我擅自的想法……那个，对、对不起。」
周必须好好反省自己自顾自地推进话题，却没有确认真昼意见的错误，于是慌张地比手画脚向真昼表达歉意，而真昼则是微微眯起眼睛看着他的态度。
那看起来不像是生气，而是感到傻眼。
「为这种事情道歉，听起来好像是我挑的毛病一样。」 「我、我没有那个意思。呃，但我的确没经过你同意就自作主张了。」 「你说的自作主张，是指无视我的意愿，只顾及到自己的情况吗？」 「对。」 「……那就、不是自作主张。」
听到这对自己太过有利的回答，周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然后猛地看向真昼。只见她的脸颊变得无比红润，像是在期待什么似地抬起水润的双眸望着自己。
周也没有迟钝到以为真昼会讨厌他的地步。一想到真昼也希望两人一起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居住，他的胸口深处就好像燃起一股烈火般热了起来，甚至蔓延到了眼角。
「我可以接受你的邀请，对吧？」 「……嗯。」
听到真昼强忍着羞涩说出这句委婉的话，周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急促，一边静静点头回应。
「我很高兴。」 「我也是。」
无论和真昼相处了多久，接触了多久，都没办法缓和这种僵硬尴尬的气氛。这也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两人已经确认了彼此的意愿，决定要住在一起。
现在只是真昼来这边上学，所以大部分时间都一起度过，但这和同居又是另一回事。
周一直否认树的调侃，说这不是同居，却在无意识中许下了这样的愿望，这让他感到非常羞耻。但与此同时，一想到真昼接受了这个愿望，那股羞耻感就被更强烈的喜悦冲刷殆尽。
真昼有些害羞地承受着周的视线，脸上露出了带着羞涩的天真笑容。
「现在就已经很幸福了，但以后还能每天迎接你、被你迎接，睡前互道晚安，一起从同一个家出门。光是想象就觉得非常棒，好幸福。」
真昼「嘿嘿」地笑了起来，那满足的腼腆笑容让周看得入迷。这时，她像是突然注意到什么，对周露出了有些不安的表情。
「啊，是不是该跟志保子阿姨他们打声招呼？擅自决定不太好，毕竟你是他们重要的儿子……」 「嗯——也许是吧，但我妈他们应该会很高兴。这样的话，我也该去跟小雪阿姨打声招呼吗……？」
真昼的亲生父母——父亲那边不好说，但母亲那边似乎对真昼漠不关心，所以周认为没必要让真昼心情不愉快，就刻意不提了。幸好真昼并没有注意到。
周已经做好准备，一旦真昼的父母想要她，就宣布要把她拐到朝阳那里去，所以他希望真昼只想着幸福的事情就好。
「小雪阿姨那么担心你，看到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跟你一起生活，她一定会很不安。不如说现在就去问候一声比较好。」 「我、我也想去，想见她。我想介绍你，也想让她多听听你的事情……想请她务必找个机会让我们见面。」 「对、对啊，就这么办。」
两人惊慌失措地交谈了一会儿，可是仔细想想，他们连大学都还没考上，显然现在就谈这些还太早了。注意到这股气势和误会之后，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即使如此，今后能够明确地在两人之间做出约定，也足够在彼此心中种下巨大的希望和许多幸福了。
「我们都要努力准备考试才行呢。」 「嗯，我会努力绝对要考上。要做的事情很多。」 「是你自己增加的。」 「是啊，不过，我是知道这会影响到考试才选择这么做的，我会负起责任努力到达到目标为止，课业也不会懈怠。」
周也做好了觉悟，明白打工可能会对升学造成影响，但他还是下定决心去做该做的事，不会以此为由停止努力。他认为自己能做到，所以才选择了这条路。
「既然是你的决定，我也不打算多说什么。我能做的只有为你加油，还有每天帮你打打下手。」 「不，你还是优先处理自己的事情吧。这是我自己要做的。」 「我只是在不勉强自己的范围内，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 「……你在这方面就是不肯让步啊。」 「呵呵，我就是这种人。」 「我知道。」
经过这一年的时间，真昼和周都慢慢地了解了对方的为人，所以很清楚一旦做出决定，彼此都不会让步。
正因如此，重要的是尊重并珍惜对方的选择，这也是为了让彼此的余生都能过得愉快的秘诀。周再次深切体会到这一点，一边牵起依偎过来的真昼的手。
（……制造说话的机会吗？）
周想起刚才的对话，没有说出口，在嘴里如此默念。
他暗自决定，等真昼回去之后，就把写到一半的草稿资料夹里的邮件继续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