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庆祝的约定

「啊，椎名同学把秘密说出来了？」

　午休时，周向木户道谢，感谢她帮忙真昼，结果她回以一个调皮的笑容。

　木户当时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协助真昼准备惊喜，周虽然很感激，但另一方面也觉得有点被骗了。木户不说的话，就等于总司也参与其中，等于周被所有人瞒在鼓里。

　之所以能得到这么多人的帮助，全都要归功于真昼的人望。关于这一点，周纯粹感到佩服，但也不禁怀疑是否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

「你是自己发现的？」 「算是吧。只是觉得味道有点像。」 「你果然能喝得出来。可能是因为阿姨家的咖啡很好喝吧。」 「……顺便问一下，你为什么会提供咖啡给真昼？」 「哦，因为椎名同学在烦恼蛋糕的事情，我们一起看了食谱书和杂志，然后我就提议说用咖啡怎么样。椎名同学也觉得可行。」

　木户笑着说：「我真是个好主意。」周只能苦笑着点头，毕竟咖啡的确很好喝。

「看你的样子，应该是非常满意吧。太好了。文华阿姨一定也会很高兴。」 「……我很高兴她愿意帮忙，可是一定要告诉老板详情吗？」

　因为受了帮助，道谢是理所当然，周也认为有必要告诉对方一定程度的原委，只是他对卷卷的情绪感到不安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毕竟第一次见面就在那种情况下，周的内心其实是在担心万一她又陷入那种兴奋状态，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木户似乎明白周的言外之意，微微露出苦笑，小声说：「只、只是简单报告一下应该没关系吧，我阿姨也不是那种会追问到底的人……大概。」

　那个「大概」反而更让人感到不安，不过文华也不是什么坏人，如果可以成为她饭后的谈资倒是无所谓——周心里这么想，但还是要适度就好。

「不管怎样，真的很谢谢你。居然为了我这种人……啊，这么说的话真昼会生气吧。谢谢你。」 「哪里哪里～既然是朋友的生日，我当然愿意帮忙。那么，我也要送你一份礼物。」

　木户从手里的背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单手拿起来有点大的盒子。 周没想到木户也会送他礼物，一时愣住了。不过，木户开心地说「我的惊喜也成功了呢」，让他马上回过神来。周收下了礼物。

「这是我跟小总共同出资买的，请收下。」 「你不用这么费心……谢谢。顺便问一下，里面是什么？」 「乳清蛋白！」 「不愧是你，真是一如既往。」

木户精神饱满地回答，周不禁笑着表示理解。木户今天还一脸得意地告诉他：「这是很好喝，吸收率也很高的那种！小总已经实证过了！」让周笑得更厉害了。

「总之，真的很谢谢你。你帮了我很多。」 「别客气、别客气，我也是自愿插手的。小总还叫我别多管闲事呢。」 「我并没有觉得你多管闲事，实际上你帮了我很多。」 「嗯——不过，我是因为自己想做才这么做的。你不用放在心上。而且，我也有好处。」 「好处？」 「呵呵，只要藤宫同学和小总感情好，小总的心情就会好，心情好就会延长摸肌肉的时间。」 「……原来如此。」

　听到她这个非常俏皮且利己的目的，周只能苦笑。不过，看木户平时的表现也能明白，这并不是全部的原因。即使只接触过几次，周也能看出她本人就很爱照顾人，也能隐约察觉到她很乐在其中。

　因此，她才会把这件事当成玩笑，要让周不要太在意。周对此很感谢，只是耸了耸肩说：「如果茅野和木户觉得那样没问题的话，那就好。」 　

「今天真不得了呢。」

　回家吃完饭后，两人稍作休息时，坐在沙发上隔壁的真昼带着温和的微笑感慨地低语道。

　周也立刻明白她指的是什么，于是回了一句「对啊。」真昼脸上随即绽放出笑容，开心得像是自己被祝福一样。 　她的表情中仔细混合了安心、满足和喜悦，然后含笑看着周，让周感到特别不好意思，忍不住从她身上移开视线，转头看向电视。

　夹在沙发和电视之间的矮桌上摆着几个今天从朋友们那里收到的礼物。

　除了树、千岁和木户送的礼物，就连那些交情不如他们的班上同学，也乘着当时的气氛送了礼物。 　大部分都是点心和果汁之类的东西，但同学们都愉快地给予祝福，让周费了好大的劲才压抑住自己的表情，内心却充满了非常害羞和喜悦的情绪。

　去年过生日的时候，能告诉他生日的人也只有树和千岁，也没有在班上引起轰动，所以和那时候相比，现在受到的祝福简直多到不可思议。 　周知道自己是个淡泊的人，对于过生日也没有什么欲望，但他还是切身体会到，有人对自己说出「恭喜你来到这个世界」这句话，原来是这么令人高兴。

「……没想到会受到那么热烈的祝福。」 「这表示你和班上同学们的距离缩小了。」 「如果是那样就好了……可是，受到这么热烈的祝福真的好吗？」

　真昼对周无意间脱口而出的话迅速做出反应，原本柔和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不满，又夹杂着不安和无奈。

「为什么那么不安？大家会祝福你，是因为你和班上的人有来往并建立了友谊。这都要归功于你的人品，明白了吗？」 「抱歉抱歉，我不是觉得自卑。只是觉得没什么真实感，因为我以前几乎没告诉别人自己的生日。」

　和关系不怎么样的人不会聊到这种话题，就算说了生日，也只会觉得是强迫对方祝福自己。何况，周只要和那些关系亲近的人说一声就足够幸福了。 　如今祝福的人突然变多，也难怪他会感到困惑。周是想表达这个意思。

「呵呵，这就表示你已经得到大家的认可，所以才会得到这么多祝福。是值得高兴的事。」 「希望是这样。」 「周。」

　听见真昼语带责备，周笑了起来。 　真昼半睁着眼睛盯着他，像是在说「不可以自卑哦」。看到那样的表情，周也不能再忸忸怩怩地消极悲观下去了。

「抱歉抱歉，我知道……我很高兴。」

「嗯……请坦率地接受大家的祝福。」

　周坦率地接受后，真昼也露出一如往常的笑容，轻轻靠到他的手臂上。那微弱的推挤触感和重量让周不由得扬起嘴角，低头瞥了她一眼。 　对于自己被大家庆祝生日这件事，真昼感同身受地为他高兴，周认为那是出自真心的。

（……真昼应该是把生日当作值得庆贺的事情吧。）

　尤其是心爱的人和亲近的朋友们。

　而对那些不算亲近但有往来的熟人，真昼也会由衷地说出「生日快乐」吧。 　想起去年的那件事，周认为她的生日祝福并不适用于本人的生日。今天一整天所感受到的温暖与柔和的情绪，仿佛被一根冰冷的尖刺戳刺着。

　不过，周并不认为这根刺是讨厌的东西。

　它只是提醒他面对现实的忠告，同时也是在推动他前进的催化剂，鼓励他说出接下来要讲的话。

「……我说啊。」 「嗯。」

　周尽可能用平滑的语气——就像是把棘刺和剧烈起伏都用锉刀磨掉一般——呼唤真昼，但她似乎还是察觉到声音中的细微变化。真昼挺直了背脊，不再倚靠在他身上。 　真昼看起来有些紧张，但不是因为有所戒备，而是猜想周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周清了清喉咙，开口道：

「呃，我不太会隐瞒事情，所以你应该已经察觉到了，或者觉得有点奇怪吧。如果你不喜欢这样的话，我会很伤脑筋，所以先告诉你。」 「好。」 「下个月是你的生日吧？」 「啊，这么说来的确是呢。」

　真昼对周的话有了反应，她眨了眨眼，好像真的是现在才想起有这个日子，又像是让视线在空中打转一般转动眼珠后，才点了点头。

　从她的态度来看，她本人应该完全没有意识到，可能根本就没兴趣，所以才会完全没有在脑中占到一丁点空间，导致反应才慢了一拍吧。 　周从她身上感受到了对自己极其缺乏兴趣的事实，嘴里不禁渗出一股苦味。

「对你来说，被人庆祝生日感觉不太舒服对吧。」 「与其说不太舒服……不如说完全无所谓吧。」

　正如她所说，她对自己的生日一点都不重视。 　去年生日的时候就知道她不在乎，可是开始交往后听到她这么斩钉截铁地说，周还是感到一阵悲伤，即使这是她自己的事情。

「对我来说，那只是年龄增加的分界日，不值得庆祝。实际上我也没怎么庆祝过。啊，去年有你帮我庆祝，我很开心哦！我不是不重视自己的生日，而是对自己不怎么重视。」

　真昼似乎还记得去年简单的庆祝，她连忙摆了摆手，对去年的事情表示肯定。

　周知道她是在顾虑自己的感受，于是他有些抱歉地接着说：「抱歉，我问这个不是想让你这么说。」

「我知道那天对你来说并不特别。」

　正因为理解真昼的成长经历和环境，周知道她无法在自己的生日这一天找到任何意义。 　真昼似乎已经不会对此感到痛苦，但周不希望只是这样。 　就算这只是周自私的想法，他还是希望真昼能够切身感受到自己被爱着，希望她能感受到有人希望她幸福，以及有人感谢她的诞生。

「那个，这是我个人的感受。对我来说，你的生日是很特别的日子。」 「……特别。」 「就像你把我的生日看得很特别一样，你的生日对我来说也是比什么都更特别的日子。」

　周从很多人那里听说了真昼为了他的生日有多么努力准备。 　也知道真昼打从心底爱着自己。 　他不想成为一味享受爱的人，也想给予同样的、不，是包括过去累积的份在内，给予真昼所有的祝福。

「我很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很感谢你出生在这个世界上，也感到非常高兴。我真的很高兴你出生，也很感谢你。我一直都很感谢你出生，感谢你遇见我，感谢你喜欢上我……对我来说，你出生的那一天是非常特别的日子。」

　周没有说谎。对他来说，真昼是最特别的人，他希望真昼知道，她在这个世界上诞生的日子比什么都更特别。

「所以——如果你不排斥的话，就像你为我庆祝一样，我也想帮你庆祝。我可以打从心底感谢你的诞生吗？」

　假如真昼不喜欢的话，周打算像平常一样度过那一天。他并不想不顾真昼的感受而坚持为她庆祝。 　如果她希望平静地度过那一天，周也不会再提及这个话题，而是像往常一样过日子。 　但如果她允许的话，周想动用自己所有的资源来为真昼庆祝生日。

　想要告诉她，这里有个很感谢她能出生、感谢她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

　周直视着她询问，然后等着她的回答。他很快就注意到真昼的表情又惊讶地改变了。那是一副既期待又有些不安的表情。

「……可以吗？」 「你不喜欢？」 「怎么可能，我很高兴。像我这样……」 「真昼，你刚才摆出的态度是不准我自卑，对吧？」

　真昼指责着别人，却把自己排除在外，这样可不太好。周毫不客气地捏住真昼的脸颊，而她似乎感到困惑与不安，又有些犹豫，所以才露出怯懦的样子。

　周捏着那柔软度介于棉花糖和棉花之间的绝妙脸颊，像是在欺负她一样拉了拉，于是真昼心中快要消沉下去的负面情感，也被他温柔地拉了起来，从她尚未闭拢的嘴里发出「呀、哇、哇伊」这样傻乎乎的声音。

　周有控制力道以免弄疼真昼，但似乎还是给她带来了一点冲击。在放开手之后，她仍是一脸呆愣地看着这边。周于是问她：「你对自己有多被我重视这件事，有自觉了吗？」真昼的脸色一下子红润起来，但不光是因为周捏过她的脸颊的缘故。

　她嘴里发出「啊呜」和「呜呜」这样算不上词语的低吟，然后怯生生地抬头看向周。

　她的脸上已经看不见不安的影子了。

「……谢谢你。光是你帮我庆祝，我就觉得好幸福……那个，感觉好奇怪。明明我对自己生日无所谓。」 「那我从今年开始努力，让你说不出无所谓这三个字。」

　真昼之所以会说出「无所谓」这种话，周认为恐怕是由于父母在她心中留下的阴影。 　周无法完全除去她心中的阴影，何况那也是形成现在的真昼的要素之一。至少可以确定的是，那部分是她不希望被他人触碰的柔软内心。

　正因为如此，周才想要改写她那种连自暴自弃都算不上的漠不关心。他想让真昼切身感受到，这里有个很重视她、感谢她诞生到这个世界上来的人。

「大家一起盛大庆祝……这样不合你的喜好吧。还是我们两个一起安静地庆祝吧。」 「……好。」

　虽说要庆祝生日，但真昼虽然善于交际，却生来就怕生，或者说有戒备的性格，而且她喜欢安静的环境，也不太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生日，所以周觉得还是私下庆祝比较好。

　不过，她现在似乎觉得生日被亲近的人知道也没关系，所以这方面还得跟真昼以及想要为她庆祝的千岁他们商量一下。 　周在脑中逐步安排今后的计划，发现真昼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起来有些害羞，又有些坐立不安，却又高兴得缩起身子的样子，忍不住小声笑了出来。

「真昼，你还不习惯被庆生呢。我都还只是提前预告而已。」 「因、因为……」 「嗯，看你那个样子，应该是愿意接受庆生了，那就好……所以我为了帮你庆生，会偷偷摸摸地采取行动，请原谅我。」 「呵呵，好的。」

　既然已经预告要帮她庆生了，现在应该告诉她，自己会光明正大地暗中行动吧。 　真昼在周预告的时候应该就能理解他的意思，但周不想为了庆生而使她感到不安，所以还是再次申请了做出可疑举动的许可。闻言，真昼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轻柔的笑容与明朗的声音让周在心里松了口气。他依偎着真昼，摸了摸她的头。

「我会尽量让你感到开心，也会努力从各个角度研究调查。」 「有必要在本人面前说得那么具体吗？」 「啊！」 「呵呵，你在这方面还是不够谨慎呢，真是的。」 「我无话可说。」

　周紧抿着嘴，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这时，真昼又发出银铃般的轻柔笑声。

「……我很期待。」 「嗯。我会努力不辜负你的期待。」 「嗯。我会期待的。」

　原本嘴上说着无所谓的真昼，如今却对生日抱有期待，这让周感到无比喜悦。他用力点头，决定为了真昼努力奋战，直到剩下一个月的期限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