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圣诞节的早晨

　真要说起来，真昼比周还要早起，但今天却是周先醒了过来。

　也许是因为想看真昼的睡脸，也可能是想看看她的反应，所以身体才自然而然地擅自醒来吧。

　假如真昼先醒来的话，他就看不到她起床时的反应，会感到有些失望，不过看来是不用担心了。只见毫无防备的恋人就在自己身旁，露出安详的睡脸。

　那张天真可爱的睡脸十分纯洁，或许是因为有周陪在身边的安心感吧。平静的睡脸上没有一丝忧虑和不安。

　即使在只有从窗帘缝隙间透出的朝阳作为光源的昏暗房间里，真昼的睡脸看起来依然耀眼夺目。这一定是因为周对她深深着迷的缘故吧。

（……睡脸看起来很幸福。）

　周望着那张无论看多少遍都不会厌倦的睡脸，等待她从睡梦中醒来。几分钟后，也因为周起床时稍微动了一下，真昼似乎也因这刺激而意识转醒。她那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缓缓抬起眼皮。

　那双没有对焦的焦糖色眼睛茫然地看着周，随后又无力地垂下眼帘，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即使如此，她似乎还是注意到周的存在，在打了个盹几秒之后，她动作缓慢地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并慢慢环视四周——然后僵住了。

　直到刚才还睡眼惺忪的双眼一下子睁得大大的。

「咦？」 「早安。」

　周轻柔地向她道了声早安，真昼却依然僵在原地。

　周很清楚，她并不是因为看到自己而感到惊讶。

　证据就是真昼的视线没有看向躺着的周，而是落在枕边。

「……怎么了？」

　明知原因，却还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反问她。周也知道自己很坏，但他无论如何都想让真昼做出反应，于是他坐起身，凑近看向真昼那张可疑的脸。

「咦，礼、礼物。」 「嗯，有礼物呢。」

　真昼因为惊慌而只说出了一个词，但周很清楚她想说什么。 　真昼那边的枕边放着两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

「为、为什么？」 「就当是留着白胡子的胖爷爷……不对，是眼神凶恶的男朋友送你的，你就接受吧。」 「我、我们不是说好没有礼物的吗……」

　真昼用软绵绵的可怜声音表达不满，轻轻拍了一下周的胸口。她的眼中充满了困惑、不满和喜悦的漩涡，本人似乎也搞不清楚哪一种感情更强烈。

　几个星期前，真昼过了生日，而周不希望她花太多时间去挑选礼物，所以两人说好这次圣诞节不交换礼物，而是花更多时间陪伴彼此。不过……

（哎，听说真昼很想要圣诞老人礼物之前，我就猜到她会想要了。）

　据她本人说，圣诞老人从来没有来过，所以她并不相信有圣诞老人。既然如此，周就打算让她体验一下礼物在睡着的时候出现在枕边的冲击感。

「嗯，抱歉。」 「好狡猾！」

　周对于自己没有遵守约定感到非常抱歉，只能低头认错，但他一点也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事情。

　而且，这也不是他凭自己的意思决定去做的。

「但是，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错。」 「咦？」 「这里面也包含了我妈他们的礼物。」

　没错，包装好的盒子有两个。

　一个是周准备的。

　另一个是树送过来的时候一起送过来的。

　周一开始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来志保子发了信息给他，说『这是给小真昼的圣诞礼物！难得的机会，你就扮成圣诞老人吧！』，于是他就把两个盒子一起放在了真昼的枕边。

　周很害怕，不知道为什么志保子会猜到自己会在半夜把礼物放在枕边，但既然能增加真昼的喜悦，他也没有理由拒绝。

「……志保子阿姨、修斗叔叔……」 「顺便说一下，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我只是从合作的圣诞老人藤宫分部那里接到了配送业务的委托而已。」 「呵呵。」

　真昼似乎想起了昨晚的对话，笑得很开心。从她身上已经感觉不到愤怒和困惑，而是充满了柔和的喜悦。 　真昼小心翼翼地将为她准备的两个盒子抱在胸前，目光落在上面。周摸了摸她的头，帮她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发。

「虽然我不觉得爸妈会送你奇怪的东西，但我完全想象不到他们准备了什么。」

　以志保子溺爱的程度来看，就算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往箱子里塞，其实也不奇怪，但因为有修斗在旁边阻止，所以应该还控制在常识范围内吧。

　那个盒子是比手掌稍大一点的薄直方体，真昼拿起来感觉很轻，里面也没发出什么声音，顶多能猜到里面是某种小物件而已。 　周心想，就算再怎么疼爱真昼，也不至于放学生不敢收下的东西吧。毕竟她可是志保子……这时，真昼用眼神询问周是否可以打开。

　由于礼物是送给真昼的，周认为她可以自由决定，于是点了点头。真昼神色有些紧张，小心翼翼地解开缠绕在盒子上的缎带，再剥下包装纸，动作尽量避免弄破。

　她一定打算把盒子保存在家里吧。想到真昼一直以来的举动，周感到十分欣慰。这时，盒子终于从包装纸里现身。

　其实，周在这个时候就已经对这个盒子有印象，因此猜到了里面装的是什么。不过，他可不敢抢走真昼的期待，只是抿着嘴唇，静静地看着她谨慎地打开盒子。

　真昼战战兢兢地掀开盒盖。 　里面放着两支笔。

「钢珠笔和自动铅笔。」

　木制笔杆的自动铅笔和钢珠笔整齐地摆放在盒子里，成为亮点的黄铜部分反射着照进室内的朝阳，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色泽温暖的木制笔杆，想必会与真昼白皙的手指相得益彰。

「他们应该是商量过后才决定的。顺带一提，这两支笔都很好用，可以流畅地写字，握起来也很舒服。」 「难怪我有看过，原来和你笔袋里的笔是同款设计啊。」

　真昼为何在打开前就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因为高中入学时，父母送了手表和这些文具给他。

　虽然他们两人的外表都很华丽，但其实更倾向于实用性，所以才会送这样的入学贺礼。事实上，周也很爱用，证明他们的眼光没有错。 　尽管木制部分的材质和周的笔不同，但品牌和系列相同，注重实用性和耐用性。周可以保证，用起来确实很舒服。

「他们应该很犹豫吧，要送你没在用的东西，一定会有所迟疑。之所以没选钢笔，是因为他们觉得学生没什么机会用到。」 「光是能收到礼物，我就已经很感激了……」 「这就是父母心嘛。难得有机会，他们一定也想送你能够留在身边、今后也能继续使用的实用品吧。」

　在志保子和修斗眼中，真昼就像是亲生女儿一样，所以才会想代替她的父母送礼吧。不管怎么想，他们选的礼物都是给亲生孩子的。

　周有些佩服地想「我爸妈还真了解真昼会高兴的事」，又怀着少许的嫉妒。一旁的真昼则是腼腆地笑着说：「我好高兴，等一下得跟他们道谢。」全身都显露出喜悦之情，让周心中复杂的情绪顿时一扫而空。

　最重要的事是让真昼高兴，周无聊的嫉妒根本无足轻重。抱着这种情绪的自己还比较傻。

　他心里反而充满了对双亲让真昼高兴的感谢。 　真昼像是收藏宝物一般慎重地合上盖子。看她这么高兴，志保子他们应该也感到很欣慰吧。

　可惜真昼现在不是穿睡衣，不然就能录下她拆礼物的样子传回去了。周虽然觉得有点可惜，但他更想让真昼体验到「醒来后发现礼物就在眼前」的初次体验，所以还是忍住了。

　真昼仔细地阖上盒子，然后将包装纸和缎带漂亮地叠好，把志保子他们打开过的礼物放在边桌上，再将视线转回这边。 　留在手上的，是周准备的礼物。

「……我可以打开吗？」 「你不打开收起来的话，我反而会更觉得复杂。」 「我、我才不会那么做！我只是不想在你面前打开而已。」 「我是考虑到你的喜好才选的，难得送了礼物，还是希望你打开来看看。虽然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喜好。」

　周不是那么怀疑自己的品味，只是没把握真昼会看上眼。在挑选生日礼物的时候，他也想到这一点，正因为周确信真昼不管收到什么都会开心，所以才十分烦恼。

　这次他没有找任何人商量就决定了，所以也不晓得真昼会不会喜欢。

　周没有表现出心里的想法，只是静静地看着真昼用纤细的指尖小心地解开缎带。

　从包装里面出现的，是款式相同的耳环和项链。 　真昼不太喜欢太花俏的装饰品，所以周选了简单的款式，不过模仿花朵形状并搭配闪亮石头的设计，却也没有被她的美貌盖过。 　送饰品给她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在圣诞节送礼，就会让人联想到某个经典情节。以周的性格来说，他还是觉得有点难为情。

「我在你生日前天送了装小东西的收纳盒吧。那个、我想说送可以放在里面，而且我还没送过的东西。」

　真昼在白色情人节回送了手环，在夏日祭典时也送了发夹等装饰品，所以周这次挑选了不会和那些重复、而且感觉很适合真昼的礼物。

　一般来说，还没戴过饰品的身体部位有耳朵、脖子和手指——不过手指的部位已经被他预约了，所以不能在今天这个日子送出去。

　既然如此，就剩下耳朵和脖子。让真昼戴上自己挑选的饰品如何？

　周自认为这样既简单又自私，不知道真昼会怎么看待这个礼物。

　他平时都隐藏着占有欲，却在这种时候暴露出来。周不禁想要自嘲，但还是无法现在就退缩，只能等待真昼的反应。

「怎么样？」

　到头来，真昼开不开心就是一切。周战战兢兢地看向她，真昼则是呆呆地望着盒子里闪耀的花朵，然后察觉到他的视线，慢慢抬起头来。 　看到她的表情，周判断应该没问题，于是安心地松了口气。

「……很可爱，非常漂亮。」 「太好了，我还在想如果不是你喜欢的款式该怎么办。」 「你送的东西我当然都很高兴，不过我真的很喜欢这个，非常符合我的喜好，非常可爱。」 「能让你开心，我这个圣诞老人和男朋友就心满意足了。」

　周根据真昼平时的穿衣风格和饰品的喜好，最后选定了这个款式。看来是猜中了，原本紧张得心跳加速的他，也渐渐恢复了平静。

「周你很会选花卉图案呢。」 「不合你的喜好吗？」 「不是，只是好奇你有什么理由。」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觉得你好像会喜欢，而且也比较容易搭配你平常的衣服。太简单的款式感觉不符合你的品味。」

　真昼喜欢简约的风格，但不喜欢太过简单、造型单纯的东西。 　她喜欢的是运用曲线的优美设计，或是可爱的东西。周以此为基准，再选出她喜欢的花卉图案，最后就挑中了这个。

　真昼不是会在这种时候说客套话的人，所以周知道她是真的喜欢，这才放下心来。真昼轻轻盖上盖子，小心翼翼地捧着，像是对待宝物一样，嘴角微微扬起。

　说得不好听点，就是一副快要笑出来的表情。

「……我会好好珍惜的。」 「谢谢。下次戴上之后给我看看吧，我会好好夸奖你的。」 「请、请不要预告要夸奖我，而且也不用勉强。」 「为什么？我是觉得适合你才买的，绝对会很适合。如果适合的话，我当然会夸奖你啊。不能夸奖女朋友很可爱吗？」

　真昼愿意戴上自己送的礼物，这既是一种幸福，也能让周大饱眼福。而且被夸奖的话，真昼至少不会觉得不高兴。

　这是一石三鸟的好事，而且夸奖对方的优点对建立圆满的关系来说也很重要。不说出口的话，对方就无法正确地理解自己的心意，所以能说的时候最好还是说出来。

　周歪着头，不明白真昼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真昼喃喃地说：「修斗叔叔教的……」周听了只能苦笑。

　修斗跟他说过，觉得对方哪里做得好就坦率地称赞，这样彼此都会开心，所以真昼算是被灌输了这样的观念吧。看着自己的父母，周确信这么做不会有错，所以也把这样的观念纳入了自己的处事方针。

　看着真昼噘起嘴摇晃的样子，周坦率地告诉她「你这种地方也很可爱」，结果她大概是因为害羞而发出了呻吟。看来必须控制在这样程度的称赞，不然只会让真昼重新振作起来的时间拖得更长。

　周一边轻笑着，一边等着真昼平静下来。真昼反复深呼吸，好不容易才让脸上的红晕消退，然后朝周看了过来。

　不知为何，她的表情有些不满。

「……我也想送礼物。只有你收到礼物，不公平。」

　真昼在奇怪的点上吃起醋来，这次轮到周露出笑容了。 　真昼似乎不能接受单方面收礼，闷闷地鼓起脸颊。那副模样实在很可爱，但要是对本人说出来，周可以想见她很快就会抢走自己的被子用来躲藏，所以又把涌上心头的话语吞了回去。

「我已经收到礼物了。」 「……你不会说是收到我的礼物吧？」 「猜错了。我抢先预约了你的未来。」 「好狡猾！明明我也预约了！」 「哈哈哈。」

　虽然被窝没被抢走，小小的拳头却不停地捶打周的大腿。明明是遭受攻击，却莫名地勾起周的保护欲。尽管嘴上喊痛，其实却不痛不痒，甚至感觉很舒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说不定是重伤。

　也许是因为刚睡醒，真昼的情绪比平时更加明显。周扬起嘴角，而真昼似乎察觉到了他在想什么，送上了「周你这笨蛋」这么一句可爱的骂声，让周的脸部肌肉更加控制不住了。